拉玛努贾姆是个混血儿，拥有二分之一印度血统，另外一些血统来自哪里，他和他父母都没有搞明白。拉玛努贾姆居住在里基地大约3000公里处6号国度与草原交接的一处城镇，那里位于横断山脉的尾端，是一个以狩猎为主农耕为辅的二级文明区域。

       一共有二十五个乡，八个镇，合计人口超过五十万。

       再也没有什么比在新世界种菜更困难的事了，人类和瘟疫以及害虫的战争是场注定失败的战争，拉玛努贾姆和他们的同胞在大多数时候只能尽量控制损失。他们只能努力让种子不至于浪费，这是凄惨而有毫无办法地选择。

       但村子里的人必须耕种，因为那些少到可能，大约一百斤里才出一斤的不变异作物是国家献给三级文明的供品，是他们继续生存的唯一价值。

       村子里驻扎了专业能力者，以确保村民不会藏匿一片不变异叶子。

       当然，这只是个过场，没有人会为了那些完全养不活人的叶子丢命，这些人过去的饮食来源靠山现在还靠山，虽然狩猎是人类历史上最不靠谱的食物获取方式，但在新世纪没什么东西能够靠谱。而起那些驻守的能力者换个层次也不错。

       他们甚至会帮忙击杀入侵村子的变异兽。

       不过那也是当然，免费劳动力若是死完了，他们就得自己挑大粪种地，那滋味可不好。

       年近五十的拉玛努贾姆是村里远近闻名的猎人兼首领，从十五岁成功拥有第一名妻子以后，拉玛努贾姆一共有过十个妻子，其中四个死在拉玛努贾姆手上，五个死在疾并难产和变异兽那里。和大多数二级文明一样，嫁妆是丈夫杀死妻子的主要原因。

       当一个男子娶走一个女人，就算是用暴力强娶，他就有权力向这女人家人索要一笔嫁妆。

       虽说嫁妆是大多数二级文明女子婚后能否幸福生活的依靠，但男子的贪婪又岂是一笔横财能够限制的。于是，索要嫁妆，这项传承于旧世界印度的传统，一直都以女子性命作为要挟。在重男轻女的旧印度社会里，女子因出嫁后依靠丈夫生活，所以必须携带庞大嫁妆作为弥补，如有不足或夫家不满意时，她们在日后生活里就可能遭到欺侮迫害。

       很多女子甚至在结婚很多年后，依旧被丈夫强行索要嫁妆，如果得不到满意数字，她们就会被丈夫和丈夫的家人折磨至死，施暴者甚至不会避忌他们的孩子。

       拉玛努贾姆不记得每个妻子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自己杀死，但他记得，第一个是由于拒绝给他弟弟婚礼买单而被活活烧死，那女人为他生了个女儿，一个陪钱货，仅此而已。

       他甚至记不起那对母女的名字，还有她们死亡确切时间。

       拉玛努贾姆只记得，杀死了她大约一个月后就迎娶了第二任太太。无论如何，在二级文明，一个女人或女孩失身给男子，就算是被暴力强迫，她一辈子只跟他了。

       那是必须遵守的基本道德。

       一个行为无论多么怪诞，无论多么荒唐，只要做的人多了，也就不会奇怪，比如拉玛努贾姆从不认为杀死妻子有什么不对，在他所生活的区域五十万人里，每年有超过三位数的女人会因为嫁妆问题而被丈夫杀死。放眼整个国家，数量更多。

       所以，那是正当财路，不是贪婪也不是暴力。

       大家都那么做，所以正当，就象草原上的男子买卖和交易妻子。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身为弱者的女子也就这个样子了。

       ……

       严重干扰拉玛努贾姆的问题一直是子嗣。

       在过去35年里，他的十个太太为他生了两位数的孩子，这些孩子里只有两个成功活到十岁，但他们一个死在变异兽手里，一个死在寄生虫手里，全都夭折在成年前。

       虽然，有些孩子死的时候，拉玛努贾姆为能够减少负担而高兴，但有些则非常伤心。

       那些孩子们都是他的血脉，这一点也不假，但有时候他必须放弃一些才能养活另一些。顽固地想要保住所有，唯一结局就是全部饿死。

       在这个古怪的年代，没有人能够避免死亡，包括最强壮和最勇敢的战士，眼睁睁看着几十个孩子死亡还有更多亲人死去却毫无办法，拉玛努贾姆就连作为人类的本能也被生活磨到一点不剩，他拿什么拯救自己，拿什么拯救他的孩子。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三岁以下的孩子吃不变异食物生存率会比较高，但很少有人知道，十岁以下的孩子吃变异食物都有可能会中毒。成年人能够很好的抵御并消化食物里的毒，但孩子和老人则不行，他们一但中毒将毫无挽回地死去。

       当所有人都死在这些毒上时，那并不是什么大事，那只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但自从第一个从大草原活着逃回去的人给将一则震惊性消息传出时，一切都不平静了。

       ……

       草原深处存在一个神话般的国度，里面有多到吃不完的无毒食物，所有人都能吃到。

       无论老人还是孩子，无论本地人还是外来者。

       拉玛努贾姆不安分了，他开始幻想子嗣还有自己的事，五十岁后人会衰老，然后成为变异食物毒性受害者。除此之外他想要自己的孩子，假如现在拥有足够多的无毒食物，也许他能在死以前见着那孩子的成年礼。

       他无法控制住这份渴望。

       蠢蠢不安一个月后，拉玛努贾姆能感到所有人都一样焦躁。考察和追究一次次进行，所有证据证明这些人全都没有撒谎，虽然大部分人都告诉他，那些痞子的话并不可靠。

       ……

       只有犯了过失，无法在原有社会里生活的人才会冒险到草原上碰运气，这是整个二级文明的共识，所以大多数到草原碰运气的团队都被称做痞子，也有人直接喊他们暴民。

       痞子和暴民的话不可靠。

       但一个人象拉玛努贾姆一样活到五十岁，若是还不能区分话里的真假，那就真是白活了。

       随着了解的越来越多，拉玛努贾姆心里的冲动越来越明显，这些冲动很快变成现实。在最近一次环横断山脉冬季狩猎和防御问题若干项争议讨论会上，他惊讶地发现，有这个想法的远不止他一人。至少二十个城镇，超过十万人有这个想法。

       “即便不是所有人都能活着过去，即便不是没有人都能得到干净食物，但那又如何，反正生活不会比现在更糟糕。只要孩子们能得到干净食物就好，只要我的儿子能活下去就好。”

       年仅五十，被生活、年龄、子嗣、绝望彻底压得喘不过气的拉玛努贾姆决定冒一次真正的险，假如成功，他能象所有载入史册的英雄一样成为传说。

       即便不成功也无所谓，生活在横断山脉边缘的村落，冬季被狩猎变异兽屠得干干净净并不希奇。比起变异兽的屠杀，死在冬季可怕饥饿里的人更多，与其座等绝望吞噬一切，到不如放手一搏。至少还能有点希望。

       “等我们到了那边，你会生更多的孩子，我们养活他们，一个不少。”拉玛努贾姆对她第十任妻说，这个年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因为生活的艰辛已经开始出现早衰，不过作为生育母体依旧合格。他没有询问她的意思，她也没有质疑的资格。

       丈夫通知，妻子执行，这就是二级文明的特征。

       在二级文明里，奴隶杀掉主人后只要表现得足够英勇就有机会得到豁免，但妻子无论理由如何，就算对方想要伤害她的性命也一样，她们不能抵抗丈夫，因为下场永远只有一个。

       没有幸免没有以外的唯一下常

       死亡是最仁慈的宽耍

       ……

       从拉玛努贾姆的村子到草原中心地带行程3000多公里，需要花大约一个月时间，这是一躺可怕的旅程。其间他要挑战许多可怕的危险，除了变异兽还有自然和食物缺乏。

       唯一的路标是一条起源于横断山脉，消失于草原腹地的河流。当然，这些危险并不比冬季进山狩猎更可怕，甚至由于来自草原的难民喂饱了大量野兽，他们还会安全一些。

       而他们为冬季狩猎和防御而准备的武器刚刚好用上。

       运气更好的是，由于草原领主收取人头税收的数量是平原和山地领主的十分之一，大多数凑不够税收数目的人打算逃过去，在这些人的鼓动下，甚至就连能力者也有人心动。

       能力者在二级文明生活和待遇都比普通人更好，这的确没错。

       但国家唯一不能满足的就是他们对子嗣安全的渴求，就连诸侯也不见得个个子女都能得到足够干净食物，他们要如何奢求。

       ……

       食物和子嗣是大多数生命为之拼搏的原因，仅十日不到就有超过五万人打算逃难，不，是朝圣，他们要去朝访孕育子嗣和生命的圣地。要知道生殖崇拜也是来自旧世界的信仰之一。

       至于能力者，大约百分之四十知情者打算参加，剩下那些出与对同伴的友谊，他们答应在春天之前替他们掩盖。

       人潮在12月1日准备完毕出发，参加这场朝圣活动的猎人和战士超过一万，其中有两千左右受过专业战士训练。参加这场活动的猎犬超过总人数，包括一些是军犬。至于能力者，数量在二百到三百之间，虽然比列不高，但他们都很不错。甚至还有几个四阶能力者在里面。他们无法阻止内心的冲动，无论是子嗣还是信仰。

       ……

       用信仰控制民众是大多数统治者惯用权术，而只注重精神世界和灵魂世界并引以为豪是他们的民族特色，这些人会为了宗教信仰不顾一切。

       这也是来自旧世界的传统。

       实际上结局比想象中更好，这群人只死了十分之一不到（大部分是老人和体弱的人）就成功穿越横断山脉，大约在12月9日穿过山脉，草原之行花了二十天，死亡人数比山里的少，这群浩浩荡荡的人群在12月28日正午遇见了外出狩猎的嘉伯和甘霖的队伍。

       当然，这个时候人群领导不再是拉玛努贾姆，而是一名名叫拉赫曼的四阶段能力者，他是一个控制系毒蛇操控者。

       拉赫曼出生大城市，他的姓氏并不值得自豪，但也因此有了与众不同的见识。

       弓是一种全世界范围内都被大规模使用的中距离武器，在冷兵器时代它的作用任何武器无法替代，到了热兵器时代它依旧有自己的席位。

       拉赫曼一眼就认出了这些人挂在身上的弓是不俗之物，虽然个头比古印度脚手并用拉引的长弓小上不少，但它们看上去真心不错，价格至少在五位数以上。这种价值不菲的弓若是挂在贵族大老爷身上，那也没什么，但当它成为制式武器，人手一把之后就相当可怕了。

       “尊敬的……”拉赫曼底下了他高贵的头颅，在一个种姓制度森严的国度，出自下等种姓的他很容易就向人低头。

       ……

       “原来如此，他们是荻塞尔”

       嘉伯和甘霖格格笑地说。

       他们确信白晓静不会喜欢这群懒散，做事不严谨，好高骛远而且大男子主义极重的外来者。旧世界印度大男子主义非常盛行，女人的社会地位很低，她们经常遭遇各种不公平待遇。

       除此之外他们属于没穿裤子的色棍。

       经过几个月时间谈论，基地对色棍有了好几个阶层的划分，虽然色棍们最终都是以成功插进去而又不负责地逃走为最终目的。

       那些不幸被受害者绑住的色棍被称之为失败的恶棍或是沉入爱河的人。

       最上层是穿着礼服的色棍，他们大多有不俗身家，受过高等教育极幽默、浪漫和智慧智慧于一生，懂得最基本的“女士优先”，下楼时走在女人前面，上楼则走在后面。

       防止她们不幸滑落。

       他们能够对感情收放自如，榻上功夫自不必说，总之会让和他们在一起的女人觉得生活和性是最简单最自然的事，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无论结局是否完美，很多女人遇见这些人会自己脱掉外套，然后拥有短暂的美好和一生的回忆。

       这些人大多出自三级文明，二级文明很少，一级文明没有。他们从不承诺也不需要承诺，这些人刚强、有意志力，而且品位很高。虽然把女人当成表达自我价值的挑战，但偶尔会莫名地沉入爱河好几年。

       总之一句，人们称他们为情圣。

       第二层则是衣冠周正的色棍，这些人有些具有不错的家产，有些则没有，他们把女人当作珍玩收藏并把玩，他们三妻四妾，朝秦暮楚，独霸所有妻妾却绝不专一于谁。就象大多数小说里的皇上、王爷或是庄主，总之随时都在爱人，眼里却只看得见新欢。

       这些人大多能够把握一切机会与自己心仪，或是有欲望的女人发生关系。

       他们拥有比较强的欲望，了解女人的渴求，会察言观色、投其所好，会很耐心和温柔，直到女人放下所有——衣物。他们属于用心而不专心的情人，但至少他们会让女人在心理上觉得被欣赏和被疼爱。

       这些人就是嘉伯口中的衣冠禽兽。

       第三层则是穿了裤子的色棍，他们不是高手，不会调情技巧也不高，有些甚至不愿意取悦女子，偶尔使用暴力，但至少他们会遮掩自己的欲望而不是赤果果。大多数这一阶层的人，用婚姻掩盖自己的欲望，却总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大多数二级文明的男子属于这一类，女人们称他们为花心大萝卜。

       最下面一层就是没穿裤子的色棍，大多数一级文明都在这类，在这些随时处在发情状态的人眼里，女人都是没有穿衣服的，而且随时需要他们的存在，他们从不介意使用暴力帮女人达到那种状态。

       他们极度自信极度骄傲，有些象色文里的男主，觉得和自己上的或被自己上的是无上享受，整天叫喊纯粹最高的享受。但暴力就是暴力，容不得狡辩。

       “不过他们至少也有自己的优点，他们创造能力不错……白晓静会容忍他们，这些……因为她说文明是丰富多彩色的社会。”甘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管它的呢，董睿会处理这些人，只不过区区4万多一点点人而已，我们会处理他们。等到白晓静回来，那时我们肯定有整整四十万人了。不，我们一定会有整整四百万战士，即便是三级文明也要在我们面前颤抖，白晓静一定会被吓坏。”嘉伯眼里射出熊熊野心。

       不想做将军的男子一定不是好男子。

       只是，英雄的崛起需要天时、地利与人和，最棒的天才也需要能够发挥自己的平台。比如古时的楚霸王项羽，无论多么英勇无敌，最终依旧倒在了乌江之畔。希大爷那么雄才伟略，敢与世界作对，一样扑街。

       英雄需要伯乐，需要机遇，需要一个和他吻合的世界才能避免扑街。

       拉玛努贾姆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人，虽然通过新旧世纪那场灾难，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种通用语言，但他依旧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