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缭绕的商队总指挥帐篷内，一夜未眠的栗耀似乎又苍老的十岁。

       “怎么一回事”栗耀惊讶地问，他不认为巧笑娘那点可怜的预算能买回如此多高级货色。除了质量，这一批女奴数量也是之前的十倍以上，甚至还有罕见的男奴。

       成年的、强壮的、有武力的男奴。

       这些男子和他们的妻儿一起成为奴隶或是自愿卖生寻求生存。还有部分是从商队里跑出去的部落男子，现在这些威风淋漓的大男子全都哭喊着请求收留，自愿为奴。

       “还能怎么一回事，蝗灾把整片草原闹成人间炼狱，放眼四周，除了我们这片还处在太平盛世之中，走到哪里都是鸡犬不留的受灾地区。暴民四处横行，更可怕的是瘟疫，四处都在闹瘟疫，人类在大批死亡。”巧笑娘捂住了嘴，即便以她的心性也被吓到说不出话，如此可见蝗灾的可怕之处。

       “那是因为这一片区有白晓静和她的空军。”栗耀指指天空，变异鸭正从半成品的鸭舍里飞出去寻找消夜。“那群数量超过一千的变异鸭，当初你全力反对那些，现在我们得以安享太平的保障。所以，以后见着白晓静记得客气点，人可不能忘本。”

       “还有，有女奴说摸着鸭屁股里有蛋了，这几天我们就能吃着宝石一样的蛋了，丫头会给我们做。当然还有翠绿的小黄瓜，总之我们的生活不会受到影响。”栗耀兴奋地说。

       进入产卵期的变异鸭尽管每天要归巢三次产卵，但由于对营养的大幅度追求，食物量会增加许多倍，对蝗虫群的战斗力也会成几何倍数增加。

       所以，被它们保护的这一片区比任何地方更安全。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过冬，得回城去。”巧笑娘瞪了白晓静一眼，她不情愿接受她。

       “谁说要在这里过冬，鸭子能飞，而且飞得比马车还快。”栗耀惊讶道。“只是外面灾难蔓延，流民和暴民四处流窜，我们四处乱跑反不安全，倒不如就这样随遇而安，等到风头过了再走，反正用不了多少时间。”

       巧笑娘沉默了，她知道栗耀说的风头就是指暴民和难民全都饿死或被瘟疫吞灭，随后她注意商队正在进行的仪式——狩猎大会。

       “老人们都留下来，所以我们要趁这个机会展示自己的强大，吸取新生力量，你不觉得所有人都在逃命，但我们却有实力召开盛宴，那感觉比皇帝还爽？我们会吸取所有年轻、强壮的力量然后更加强壮，至于冥顽不灵的我们自然会处理。”栗耀说。

       巧笑娘肩膀一抖，有时候温柔比残酷更残酷。

       人类在大批死亡，但那又如何，他们救不了所有，商队可不是上帝。

       “最近的难民潮离我们多近？”随后赶到的栗腹问。

       “二十公里以外，数量在一万左右，那是一小时前，现在因该更近了。根据以往经历，蝗灾越是靠近草原腹地越是可怕，所以这些人是冲外围而去，我们只不过恰好挡在路上。只是，一旦这些人发现我们把消息传出去，我担心会引来更多。还有那些同行，可比暴民危险多了。”巧笑娘回答。

       “格老子的，我是说今年这一片区怎么来了这么多团队，来了这么多变异兽，原来是别处在闹蝗灾。”栗耀揉揉脸道。“传令下去，把所有外出人员全数量招回，拉起所有防御，全面警戒，还有从今日起，粮食实行配给制度。不过，也别太紧张，那些被蝗灾逼得走投无路的变异兽，是我们第一道防御以及食物。”

       栗耀一条条命令，栗腹点头记下，到佣兵队伍里忙活去了。

       “至于难民，听话的、老实的统统带进来给饭，从里面选适当人选填充商队，他们的家属由我们照顾管饱，另外一些送到那丫头那里去，我看那丫头的工程，十天八天也没变什么样子，估计是人手缺得紧。那些人经过这么可怕的事才死里逃生，想必不敢再闹了。”

       “去把队里几个管事都喊来，还有白晓静，记得提醒他们关于鸭子的重要性。若不听话，直接丢出去喂虫。还有，把博矢喊来，他们和我们这回真捆一条绳上了。那少爷想必没有见过蝗灾和难民潮，他需要我们。”栗耀的笑格外有深度。

       巧笑娘点点头去传话去了，栗耀相信刁民自有治理刁民的办法。他没有遗忘，巧笑娘是如何爬上和保住队长之位的。

       搏矢看着白晓静进入栗耀帐篷，然后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吵声，转头对着欧卡点点头，后者一脸阴郁地进入萍的卧室，紧接着是大约五分钟不到的打斗声。然后是男子粗重的喘息和女人压抑的哭声。

       搏矢紧张地四处望望，显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所有的人都在为难民的事忙碌或慌张，谁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女子受了委屈呢。

       耐着性子等在外面，搏矢相信萍会理解自己，因为她一直都理解他。

       “家姐，我容您疯了那么久，现在再给你风光重做贵夫人的机会，您可不要辜负了我。”

       ……

       当信仰、习惯、尊严、欲望和贪念还有狭隘激烈碰撞在一起时，会发生何种场景，白晓静已经亲身体会到。过去六时内，她母狮子一样和栗耀手下十二位队长争吵，白晓静吼得声音完全嘶哑。依然无法控制一切。

       最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里，栗耀始终没有表达任何表态，他没有给她帮助但也没有阻止。有些时候，亲密关系反而是别人进攻的利器，男子永远能理智盘算一切。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白晓静只觉得一辈子的勇气都在这两小时被花了个干干净净。

       回想着萍之前的异常，想去看看她，只是，会议刚一结束，巧笑娘又牛皮糖一样地粘了上来。以她的性格，白晓静知道若不给她一点时间，只怕整个营又会被闹得天翻地覆，若在这个过程里，这女人碰巧遇见了萍，自己除了宰人真没别的办法。

       远远的，她看见搏矢守在萍门口，心中一舒，然后耐下心来听巧笑娘的话。

       也不知道怎么的，白晓静总觉得心里不安，隐约觉得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她想要尽快结束一切。

       “关于你的作为，我听得不多不少，你可真是了不得的女人。”巧笑娘担心地望着栗耀所在位置，即便双方距离有一百米远。

       “那男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离开他很明智。知道吗，我的前任是栗耀的妻子，而栗耀的前任是他妻子的父亲。栗耀用婚姻得到队长之位，但为了兄弟，他把老婆儿子全牺牲了。虽然这事听起来象个英雄，但对女人和孩子，真心不公平。”

       巧笑娘引着白晓静向着自己营区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多年来栗耀曾做过的不光彩事。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白晓静问。

       “丫头的想法，我百分之九十都赞成只除了一点，你太小看男子的野心了。一个有野心的男子之所以对你好，那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所以，别相信任何人。”四处望望，确认四周没人，凌晨五点正是所有人睡眠正酣的时刻。

       “丫头想要一个人独立门户，可有自保方法？”巧笑娘的视线落到白晓静别在腰间的手枪上。“那不是好武器，大多数男子对带着枪跑来跑去的女人，心怀敌意，因为枪是他们的饭碗。女人拿枪就等于抢男子饭碗。”巧笑娘的笑容格外讽刺。“你要知道，这世界是男子的世界。所以，男子的喜好决定世界的一切，包括但不仅限于女人。”

       巧笑娘取了随身携带的长鞭。那是一根八节钢鞭，此鞭比传统九节鞭略短一些，鞭头细而且轻，巧笑娘将它两次对折后插在腰间，需要使用是只需一拔既可，十分迅捷。

       “我的鞭法，既无长处，也无名气，唯一优点就是适合女人使用。知道大部分男子怎么评论鞭子吗，他们说，这是女人的玩意。”

       巧笑娘边说边舞，大红色的鞭彩在晨光中飞舞，白晓静注意到这些鞭彩都是新的，或是为自己而准备的。为了让她更清楚软鞭的运动轨迹而挂的，所以，一声不吭地站在一旁，她把所有细节全记了下来。

       巧笑娘打完一通开始演示基础环节，首先是软鞭的基本技法，两个大形，五种用法。

       “抖和挥是鞭法两个大形，抖、劈、撩、扫、缠则是五种最终用法……抖是撞击类技法翻版，挥是挥击类技法模拟，缠是擒拿手法延续……”

       “抖是最可靠最实用最具杀伤力的鞭法，闪电一击如果击中手腕，有时能够打断对方手腕，如果抖中要害部位，很可能就会要命。若是使用得好，即便对方猛如狮虎也会在你鞭下颤抖……”

       “劈撩扫在传统鞭法中是形而不是法，因为沉重的鞭头决定它无法达到刀剑水平……”

       “缠是软兵特技，但缠法仅限于高手，如果武功平平，千万不要去缠别人，那简直是自寻绝路，你得知道对手是人而不是死物。”

       巧笑娘一项项演示，过程足足半小时，然后她看市演示软鞭练法，也就是传统中的“五花运动”。所谓五花，就是画8字，只是鞭法里的8字是横的而非直的。

       白晓静终于回过神来，她死死盯着眼前的巧笑娘，白晓静弄不清楚过去和现在的巧笑娘哪一个才是真的。一时间，她有种撕对方脸的想法，如果配上六小龄童的经典台词，那更好。

       不要怀疑，就是最著名的那句“呆！妖怪！哪里跑。”

       “你为什么要这样呢？”白晓静问。“你弄糊涂我了。”

       “因为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只是我已经老了，无论想什么都做不到了。而你还年轻，你要让这世界记住，会说话的除了他们男子，还有我们女人。”巧笑娘说。

       “你，想嫁的人其实是皮革商人对吧，比起地中海你更喜欢大肚子，和你一样的大肚子。”白晓静问。

       巧笑娘没有回答，停了大约一分钟。“女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依赖男子，那样才能活得象人。当一个人的生命完全依赖到另一个人身上时，就是她完蛋的一天。”

       她说，然后又开始鞭法课程。

       白晓静发现，巧笑娘胸上有个伤疤，似乎是整块肉都被刀子割了去，那大小，和记忆中的印记刚刚好——

       “也对，假如我是男子，压根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我更要努力。”白晓静喃喃道。被巧笑娘的决心和鞭法感染，心里再也容不下别的。

       “由上向下的五花叫做正五花，由下向上的五花叫做反五花，8字呈水平状的左右式，这叫平五花……这是鞭法的运动轨迹，亦即鞭法模式……正五花是左右斜劈的模式；反五花是左右斜撩的模式；平五花是左右扫模式；斜五花是劈扫撩扫的模式……”

       “基本练习有一点极需注意，那就是要放长，当鞭梢放得最适时，手臂也伸的最长。换句话说，手臂应成为鞭子的一个组成部分，是用身体挥鞭而不是小臂挥鞭……”

       巧笑娘一个五花一个五花地演示，不知道觉间身边挤满了人，避暑的人群已经开始围观，但巧笑娘已经不在意这些。

       巧笑娘讲轨迹练习，讲鞭法练习，挥击练习。她给白晓静掩饰劈撩扫练习，抖击练习，每个动作都进行十次以上，最后，大汗淋漓地收起了鞭子。

       拉着白晓静进入营房，给她讲一生积累下来的经验，有些经验甚至是以命换得。

       “单项鞭法熟练后，就可以进行复合鞭法的练习，也就是实战模拟。软鞭属于长兵器，所以软鞭技击要首先讲究以长击短，对于手持短刀、短棍之类凶器的对手，完全可以直接攻击，不计其余，就象打狗。无论多凶的狗也冲不过这皮鞭阵……”

       “当你与对手距离太近时，要以猛烈的挥击将敌驱开，然后，一鞭抖击结束战斗……如果格斗发生在房子里，软鞭应该对折使”巧笑娘将鞭折起来演示。“你应该尽量发挥挥击作用，建议首先攻击对方的手，打落对方武器，然后攻击头部……如果对发力有相当的造诣，对折鞭子短距离抖击亦足以杀伤对方。”

       “如果对方使用的是长兵器，要看他是否搏击行家，对于武盲莽汉，训练有素的鞭子打他如同打瞎子。如果不幸遇见行家，就要看双方造化了……”

       “比如欧卡？”